周念和莫奇的拍攝還在繼續。不得不承認，這一次比前幾次都要好。但前提是，沒有先前藍沫音和莫奇的那段做對比。

孫明的信條是慢工出細活。那麽，沒有出細活之前，再慢的工他也能慢慢的磨。

“卡！”又一次沒有給周念和莫奇演完這幕戲的機會，孫明嚴肅的視線從周念的身上轉到莫奇身上，又從莫奇身上轉回周念身上。最終，移開視線望向周圍，“你倆先到這裏。小師妹清靈呢？開拍你跟荊笑天的戲份。”

田恬是楞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孫明叫的正是她。連忙舉手應了“到”，小碎步跑到了孫明面前。

“可是孫導，我跟莫……我跟荊笑天的對手戲還沒完。”而且是第一場對手戲就沒能拍完。這對周念來說，無疑是莫大的諷刺和打擊。

“你倆不在狀態，不用浪費膠卷了。”不再像之前那般咆哮怒罵，孫明的語氣頗為淡然，卻是聽得周念心下瓦涼瓦涼的。

孫明說完也不等周念辯解，直接問向田恬：“清靈準備好了沒？小師妹搶大師兄爹娘遺物的下山戲，有沒有問題？”

“沒有。”田恬連連擺手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。打從之前看藍沫音和莫奇對戲，她就很想上場了。此刻有機會，她自是不會錯過。

“行，就你了。”田恬是新人，就算出錯，孫明也稍微能容忍些。至少，比看到周念和莫奇一個勁的ng要心下舒服點。

知道孫明此般決定便是再無更改，周念只好先行放棄，自行走到一旁休息。她今天過來，李沛沛沒有跟在身邊，有些事想要交代卻是找不到人。扭頭看見藍沫音身後的大陣仗，登時又憋出了一肚子的氣。

“念姐，喝口水。”周念很愛惜身材，從來只喝白開水，而且必須要是溫熱的。跟在她身邊的助理都知道這點，當即就送了溫水過來。

周念接過水，才剛抿了一口，就皺起了眉頭：“這麽熱的天，為什麽不是果汁？”

助理楞住，不明所以的看著周念：“念姐不是不喝果汁……”

“我今天突然想喝了，不可以嗎？”周念的語氣算不得兇狠，不過助理還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
“那……那我這就去買……”助理話還沒說完，就見周念突然提腳走過她身邊，只給她留下一個背影。

“藍師妹有多的果汁嗎？”藍沫音正跟白非說著話，突然被周念打斷了。

詫異回過頭看著周念，藍沫音可不認為，周念僅僅只是來要果汁的。

見藍沫音看著她不說話，周念溫和的笑了笑，繼續問道：“藍師妹的果汁已經喝完了？”

“啊，完了。”藍沫音點點頭，認真的回道。

藍沫音沒有說謊，她可是坐這圍觀好半天了，帶來的果汁確實喝的差不多了。當然，她是不會主動告訴周念，趙哥已經幫忙跑腿又去給她買了。

周念卻並不相信藍沫音的話。她沒走過來的時候，可是清清楚楚看見藍沫音面前的果汁一杯接著一杯，沒有空過的。

“藍師妹該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？說起來，咱們似乎每次見面都不是太愉快。”周念過來的本意，確實也不是果汁。既然藍沫音無意跟她交好，正好如了她的願。

“嗯。”藍沫音再度點點頭，絲毫沒有打算跟周念客套。

“是因為蕓蕓吧！”周念說著就自顧自笑了起來，“蕓蕓也要進《尋仙》的事，藍師妹知道嗎？屆時還希望藍師妹不要跟蕓蕓起沖突才好。”

“不知道。”藍沫音轉過頭，一臉不感興趣的模樣，慢慢喝起了果汁。

周念碰了一個不硬不軟的壁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。

藍沫音卻是毫無反應，視線落在不遠處莫奇和田恬的對手戲上。

藍沫音曾經想過，除非田恬本身性格很符合小師妹的人設，否則田恬是很難從孫明導演這裏過關的。

而事實上，田恬確實占了這個優勢。不單單是長相，田恬的性子和風格，也很讓孫明滿意。

小師妹除了漂亮，就只有一點必須凸顯出來：刁蠻。並非刁蠻不討喜，而是不失天真可愛的刁蠻。

她會因為大師兄不理她，就一時氣下帶走大師兄極為看重的遺物。也會因為大師兄被掌門責罰，哪怕跪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為幫大師兄求情。

她會因為一言不合重傷公孫語夢，也會因為公孫語夢被人擄走及時找來大師兄相救，更會在親爹死後含淚嫁給魔王柏隼，只為幫雲浮山解困……

小師妹在前期就是一個不通世事的小姑娘，單純簡單。後期則是慢慢學會了愛、懂得了愛，最終蛻變為一位為了守住大義而舍棄此生摯愛的堅強女子。

曾經有讀者說，小師妹清靈才應當是《尋仙》的女主，因為她比公孫語夢更愛大師兄，結局也比公孫語夢更為轟轟烈烈。是清靈成功幫荊笑天裏應外合，打退魔宮，擊敗柏隼，完成了本應該是女主角擔當起的重任。

而公孫語夢，除了整日跟在荊笑天身邊惹是生非，闖下一大堆的亂子等著荊笑天幫忙收拾殘局，再無其他用處。

然而，眾所周知的不變定律，女主往往就是越會闖禍，方越討男主歡心。只因她的不夠懂事總能成功讓男主掛心，她的呆傻笨蠢又總能帶給男主無數的甜蜜負擔。似乎只要她流下一滴眼淚，男主就甘願為她撐起一片天空，甘願為了她與天下為敵亦在所不惜。

《尋仙》沒能脫俗，造就了這麽一位讓讀者又愛又恨的女主角，同時還給讀者一位惹人憐惜又心疼不已的小師妹。紅顏和知己兩全，荊笑天一生無憾。

田恬曾經是《尋仙》最忠實的讀者，從第一章追到最後一章，披著小馬甲在文下叫了無數聲好，也刷了無數個負分。好，是因著對小師妹的喜愛。負分，更是為了替小師妹鳴不平。

在田恬看來，大師兄合該就是小師妹的。但是書上說，荊笑天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清靈。

作為一個合格的小師妹“腦殘粉”，田恬很入戲。在接連被孫明喊了好幾次“卡”後，竟是磕磕絆絆的通過了。

“不錯！”對田恬的演技，孫明給出中肯的評價。

“謝謝孫導，我會更加努力的。”得了孫明的肯定，田恬激動的紅了臉。

“你很懂得發揮你的優勢。不管是性格和脾氣，你都跟小師妹這個角色很貼合。該笑的時候笑，該怒的時候怒。放得開，也豁得出去。”對待新人，而且是資質不錯的新人，孫明不會吝嗇多一些點評和建議，“記住，無論何時，要有堅定的信念，但卻不能走上歪路。小師妹清靈，應該成為所有讀者心目中的朱砂痣。”

“嗯，我記住了！”田恬重重點點頭，牢牢的將孫明的每一個字都記在腦中，反反覆覆的仔細斟酌。

因為曾經失去過出演《天使在身邊》女主角的絕佳機會，田恬很珍惜這次能夠進入《尋仙》的契機，也希望能對得起自己一直以來的隱忍和刻苦努力。

孫明擺擺手，示意田恬先行到一旁休息。然後，轉過身，對上了莫奇的冷臉。

“走走，咱倆去那邊坐坐。”莫奇的演技，孫明挑不出刺來。不過有關莫奇今天的表現，孫明認為非常有必要好好找莫奇私底下聊聊。

藍沫音能一次過戲，田恬身為演技不怎麽熟練的新人也能過戲，換了影後周念卻偏偏卡在那裏動彈不得？要說莫奇不是有心為之，孫明把“國際名導”的頭銜讓出來送給莫奇戴。

“田恬師姐演的不錯嘛！”目送孫明將莫奇叫到一旁，藍沫音拉回視線，笑道。

藍沫音自然不可能是在跟周念說話，不過周念卻楞是從中聽出了淡淡的諷刺。田恬跟莫奇對戲，過了。她跟莫奇對戲，卻遭到了孫明的批評。藍沫音誇讚田恬演得好，不就在是暗指她的演技比不過田恬？

周念應該慶幸，她因為化妝，沒有看到藍沫音和莫奇一次就過戲而引起的轟動。否則，她此刻定然沒臉站在這裏跟藍沫音嗆聲。

“聽說田恬師妹是咱們鹿影目前最有實力的新人，想當然是不錯的。就是不知道跟藍師妹比起來，田恬師妹的演技是更好，還是稍遜一籌？”不動聲色的，周念將矛頭指向了藍沫音。

藍沫音正低頭喝果汁，並沒發現田恬的走近。乍聽周念的挑撥，當即笑了：“這個不是理當由公司的師兄師姐們點評？”

鹿影最近鬧得甚大的“不許內訌”條例，藍沫音亦有所耳聞。沒想到此事本就因周念而起，最沒辦法遵守的還是周念。看來，鹿驍乃至鹿影對周念的震懾作用，似乎並不是很大。

不過，藍沫音記得，前世似乎一直到最後，也沒見周念離開鹿影。外界傳聞，周念對鹿影很是衷心，面對再大的挖角、再具誘惑力的優渥條件，也沒有動過跳槽的心思。

藍沫音本來也是這樣認為。畢竟周念是鹿影一手捧出來的，周念會願意留在鹿影，並不為奇。

但是現下親身經歷其中，據藍沫音的觀察看來，周念跟鹿影的關系並沒有傳言中的那般融洽。

那麽，周念究竟是為了什麽一直沒有離開鹿影？真的只是因為感恩鹿影的提拔和培養？不知道別人是如何感覺，反正藍沫音就是覺得，周念不像會念舊情的人。

聽到藍沫音的話，田恬正走過來的腳步不自覺放緩了。視線從藍沫音身上移到周念臉上，靜待周念的回答。

田恬心知，周念跟藍沫音不和，但也沒有多看好她。不過田恬還是想確定一下，她跟藍沫音兩人之間，周念更討厭誰。

問題突然被丟了回來，周念楞了一秒，才狀似開玩笑的回道：“兩位師妹應該算是平分秋色吧！比起誇讚，我更希望看到兩位師妹不要過於驕傲。身為新人，謹記謙遜做人，方能在娛樂圈裏走的長遠。”

“多謝教誨。”藍沫音點點頭，既沒有反駁周念的話，也沒有因此發怒。一副風淡雲輕的神情，好像什麽也沒聽到般。

周念不由稍稍變了臉色，看向藍沫音的眼神從原先的不以為然到此刻的警惕戒備，打量和探尋之意盡顯。

直到這一瞬間，周念才終於斷定，藍沫音並不若表面看上去的那麽傲慢。至少在面對外人的批判和指責時，藍沫音的反應太淡定了。沈著平穩，此般不顯山露水的藍沫音，才是真正的可怕。

“念姐又在教訓新人呢！”周念的話，沒有激怒藍沫音，卻是成功挑起了田恬的不滿。

平分秋色，也就是說，周念兩個都討厭，將她和藍沫音放在了等同位置上，視之為必須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？

周念的為人處事看似溫和，實則跟李沛沛一模一樣，霸道自我。跟在李沛沛身邊這麽久，田恬何嘗不了解李沛沛對待敵人的心狠手辣？

既然沒辦法跟周念交好，那就沒必要低聲下氣的討好周念了。反正周念眼下跟李沛沛的關系正岌岌可危，若是她拼死博上一博，也並非一丁點的生路也沒有。

更讓田恬膽敢心生此念的原因，毫無疑問便是周念方才在片場的表現。

就算周念是影後，剛剛不也照樣沒能過戲？反而是她和藍沫音，都成功從孫明導演的嘴裏得到了鼓勵和讚揚。難道這就不是實力的證明？

沒有用的棋子，李沛沛不會留在手中多久的。這一點，田恬很篤定。

如若可以，田恬也不想這麽快就站在周念的對立面。她和周念同屬一個經紀人，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，蟄伏遠比宣戰要更適合田恬。

然而，不破不立。沒有踏出這一步，誰能保證，她就一定會輸給周念？如若她能將李沛沛手中的資源盡數把握，勢必不會輸給周念眼下的成就。

自知跟周念地位懸殊，田恬一開始就從沒奢望過周念會對她多溫和。但是周念那一副瞧不起她的神情，委實太討厭了。

即便周念臉上掛著笑容，田恬也分外覺得刺眼。

真要說起來，周念還沒藍沫音瞧著順眼呢！藍沫音的傲慢從來都是直接表現跟所有人看的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，瞧不上就是瞧不上，直來直去。

但是周念……越是跟周念近距離接觸，田恬越是不喜歡周念的為人。以前的她還想著把周念當榜樣，想著有朝一日要超越周念。

可是現下，田恬寧願將藍沫音定為她的奮鬥目標，也堅決不再承認周念是她的風向標。

田恬的話裏有話，實在過於明顯。周念想裝作沒有聽出來，都很難。然而，不等她開口，就聽到了田恬的下一句話：“咱們都是同公司的前後輩，總裁規定不準在外面內訌的。”

藍沫音“噗嗤”笑出聲來，不得不佩服田恬此刻臉上的無辜神情委實過於真實。要不是她跟田恬之前就不對盤，她此刻鐵定會當著周念的面，為田恬點個讚。

藍沫音的笑聲，更是讓周念倍覺難堪。溫和的笑容再也掛不住，周念回過頭，居高臨下的看著田恬，嚴肅道：“沛沛姐沒有教導你，平日裏見到公司前輩該怎麽做？”

“教了。”田恬煞有其事的點點頭，見周念露出稍稍滿意的神色，隨即接著說道，“所以念姐剛來片場的時候，我就已經按著沛沛姐教的做了。”

周念噎住。沒錯，田恬確實做了，只不過她懶得搭理田恬，也就沒把田恬的鞠躬和討好放在心上。

“女主角人呢？趕緊過來拍戲！就一幕戲，今天是不想過了還是怎麽的？”周念這邊正遭受自打成為影後就再也沒有遇到過的新人挑釁，就聽另一邊的孫明扯開嗓子喊道。

“念姐還是趕緊去吧！念姐這幕戲要是再過不了，孫導得該罵人了。”偏生還嫌事情不夠大，田恬擺出一副“我是為你好”的神情，小小聲的提醒道。

田恬很聰明。她的每一句話都踩在點上，就算周念想要揪錯也無從下手。但是只要此刻聽到田恬話語的人，都能感覺到其中若有似無的火藥味。

周念頗具深意的看了一眼田恬，沒再多言，信步走向了孫明。

望著周念走遠，田恬努努嘴，眼中閃過一抹快意。再度轉過身，正好就對上了藍沫音帶著滿滿笑意的眼神。

“看什麽看？不要誤會，我可不是在幫你出頭。”田恬的聲音並不大，近乎是含在嘴裏嘟囔。說完也不給藍沫音開口的機會，就扭身走到一邊喝水去了。

田恬確實不是有心為藍沫音出頭，她只是在為自己出氣罷了。要不是周念句句不忘帶上她，就算周念指著藍沫音的鼻子罵，她也決計不可能站出來。她又不是藍沫音，敢明目張膽的得罪周念卻不怕事後報覆？

田恬愈發不會承認，一時沖動的解恨固然痛快。但是當解恨的感覺散去，她心裏源源不斷湧上來的是漫天的懊悔。今天過後，還不定周念怎麽給她穿小鞋呢！

看著田恬的背影，藍沫音忽然明白了孫明為什麽會覺得田恬很適合小師妹的人設。在某種程度上，田恬如果不壓抑那份天性，確實挺刁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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